科技部中国科技发展战略研究院--创业投资研究所

编者按：本文以成长中的科技型中小企业——大连三维传热技术有限公司为案例，着重从企业融资的视角剖析了中小企业发展中的困境。该企业遵循了自主研发-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的自主创新技术路径，其发展历程成为众多中小企业成功的典型代表；然而尽管该企业长期受到各级政府支持，但在科技成果转化过程中，国内融资机制体制尚不健全等问题造成了企业资金的长期缺位。本文结合企业发展路径，重新审视了企业发展中面临的融资瓶颈，试图揭示出我国科技体制管理改革中科技成果转化难的深层次问题及原因。

大连三维传热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连三维”)成立于2006年，是一家以研发、生产、销售大功率LED灯具和集成热板为主的高新技术企业。该企业长期得到各级政府支持，成长初期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各类科技计划，但在加速推进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阶段，迫于资金链条断裂，最终被外资创投所控股。以大连三维为案例，分析企业在快速发展过程中面临的融资瓶颈及其深层次原因，有利于我们理清我国科技成果转化中的障碍。

大连三维最初创意源起2002年，从2002年到2010年间，企业走过了艰难的起步期与创业期，成功跨越了“死亡谷”；2010年6月，企业研发产品进入产业化阶段；同年，公司研发生产的LED公共照明系列产品成功打入美国市场，完成500万美元出口订单，并签订了超过1亿美元的销售合同。公司在发展过程中经历了几次大的发展与转型：2007年4月，Intel公司注意到大连三维所研制的散热技术极有可能为电脑产业带来技术上的重大变革，并与大连三签订了合作开发无风扇电脑散热技术协议，2008年4月，该散热技术开发原型在上海举行的国际展览会议中引起了广泛关注，公司很快进入了风投的视线，企业因此获得了美国金沙江创投的100万美元天使投资。此后，企业开始为研发技术产品寻找市场机会，经过调研，公司很快将新产品锁定为LED灯具设计散热器。然而由于技术上的先进，生产LED灯具的企业很难对散热技术提出具体的设计要求，这促使公司的发展定位发生重大转型：从电子散热专业公司转向LED公共照明产品研制公司。

2010年底，公司研制的产品成功问世，其自主研发产品先后在12个国家和地区申请了70多项技术专利，通过LED系列产品开发和创新结构设计，可以使LED照明设备节点温度降低20度，光效提高3%-5%，产品使用寿命提高一倍以上，节能超过60%，大大提高了产品使用效能。其设计的100W的多功能灯可与美国1000W的金卤灯照明效果相匹敌，受到国际市场的亲睐。分析大连三维科技成果转化的技术路径，可以发现，大连三维的成功得益于遵循了自主研发-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的自主创新技术路径，企业并没有重复以往由技术人员带着专利技术进行产品开发的路径，而是在自主研发的基础上，通过国际合作，将俄罗斯过滤技术的吸附原理移植到散热技术中，再引进美国工艺对原有工艺进行创新集成，形成独特的自有技术。此外，企业在科技成果转化过程始终坚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根据市场需求进行研制。企业所研制开发的新产品均是按照客户要求进行的设计，公司集中资源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适应市场需求的设计、研制、修改定型和工艺化过程。在研发过程中，大连三维也非常注重对核心自有知识产权的保护，围绕大功率LED灯具光、电、热等创新点，形成专利网，及时占领行业专利技术高地。

尽管大连三维的科技成果转化路径成为中小企业发展的成功典范，然而与众多中小企业一样，企业在成长过程中时刻面临资金链的断裂，资金的有效性与连续性成为制约企业生存与发展的关键。据调查，从2002年到2010年6月期间，除企业自有资金600万元、天使投资100万美元以外，共获得各级政府无偿资助1912.946万元，占企业总资金额的60%。其中，由各类科技计划资助的经费达1407.196万元，其他政府部门资助共计505.75万元(见表1)，政府资助成为企业渡过“死亡谷”的最重要资金来源。

时间	主管部门	金额（万）	资金使用性质
2006	辽宁省知识产权局	30	无偿资助
2006	大连市科技局	50	无偿资助
2007	大连市科技局	80	无偿资助
2007	大连市科技局	130	无偿资助
2008	辽宁省科学技术厅	20	无偿资助
	大连市信息产业局	25	无偿资助
	大连经济委员会	25.554	无偿资助
	大连市科技局	125.196	无偿资助
	大连经济委员会	250.196	无偿资助
2009	大连市信息产业局	25	无偿资助
	辽宁省外国专家局	50	无偿资助
	辽宁省外国专家局	50	无偿资助
	大连市科技局	42	无偿资助
	科技部国际合作司	260	无偿资助
	大连市信息产业局	50	无偿资助
	辽宁省科学技术厅	20	无偿资助
	大连市科技局	180	无偿资助
2010	科技部国际合作司	500	无偿资助
	合计	1912.946

2010年6月，企业进入市场化阶段，由于产能的迅速扩张使得企业面临的融资难题更加突出。但此时企业的发展尚不足以量产，既难以获得银行贷款融资，也难以获得国内创投机构的亲睐，为此，科技部于2010年7月约请中国进出口银行、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江苏瑞明创业投资公司共同研究提出支持企业发展的融资方案。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通过海外短期信用保险为公司缩短了73天的账期，提高了资金利用效率。尽管如此，企业短期内的流动资金仍难以得到有效解决，公司最终不得不以45%的股权出让对价美国金沙江创投追加的500万美元注资，致使外资创投成为企业第一大股东。分析大连三维的融资过程，可以获得几点反思：

一是政府的无偿资助成为企业创业初期渡过难关的重要保障。从大连三维的案例，可以清楚的看到，企业发展初期，由于技术路径的不确定性，技术风险大、轻资产等特征，既难以从金融机构获得债权融资，更难以从资本市场获得股权融资。其资金渠道主要以政府无偿资助、个人融资、以及天使投资为主。而个人资金的有限，以及天使投资的不确定性，使得前期政府资助变得尤为重要；不仅如此，由政府提供的企业管理辅导、推广宣传等增值服务也对企业初期发展至关重要。

二是突破科技成果转化的资金瓶颈是保障中小企业生存的关键环节。经验表明，企业在科研阶段、成果转化阶段与产业化阶段的资金投入比大约在1:10:100左右。以大连三维为例，从产品创意到2008年9月研发出定型产品，各类资金使用不到700万（各级政府无偿资助近500万，自有资金200万），而从研究成果到产品进入市场实现产业化环节，尽管各级政府无偿资助约1400万，尚远远不能满足成果转化中试环节与产能的迅速扩大。这也让我们看到，尽管长期受到政府关注的大连三维成功的走出了自主创新之路，但资金的巨大缺口使得企业不得不以出让股权为代价，接受外资注资，致使国内优质资源外流。

三是内资创投把握和挖掘早期项目的能力有待提高。从大连三维寻求注资的经历可以看到，美国金沙江创投在企业刚刚起步阶段就敏锐地洞察到企业的核心技术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主动以天使投资的形式为企业注资，对企业发展过程的了解也使得其能够准确把握控制企业风险，有利于其后期资本的跟进注入。相比而言，我国民营创业风险投资发展尚不成熟，缺少对早期项目的风险识别、把握能力，以及抚育、培育功能，投资项目周期短，多以成熟期项目为主，天使投资缺位；而定位于种子期和初创期抚育的国有创投，由于现行机制体制等原因，被等同于一般经营性国有资产进行管理，也严重影响了其向投资周期长、技术风险高的科技型中小企业和战略性项目的投资。我国民营创投发展的落后与国有创投发展的机制体制障碍不仅难以有效解决我国科技成果在转化过程中的资金瓶颈，也容易造成国有优质资源乃至核心关键技术的外流。

四是银行与资本市场的发展难以满足中小企业发展的融资需求。大连三维发展初期，由于技术信息不对称、无形资产难以评估等原因也使其几乎无法获得银行贷款融资。这一方面反映出我国现行的银行运行机制尚不能较好地适应科技型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我国缺乏相应的中介评估机构、以及风险补偿、担保与再担保等机制，银行普遍对新兴产业比较陌生，缺乏技术识别、风险评估、以及风险分担能力。此外，我国产权交易市场和场外交易市场发展滞后，代办股份转让系统仅面向中关村科技园区企业开放，市场规模小、覆盖面窄，门槛高，债券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发挥得还远远不够，均使得高新技术企业发展初期难以通过资本市场获得融资。

五是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亟需全面推进科技金融结合工作。大连三维的融资困境不仅反映出我国企业创业环境艰难，融资渠道不畅，投融资环境尚需优化；也反映出政府资助小而散、手段单一、缺乏有效的金融支持机制等问题。细数企业各项资助，尽管大连三维长期得到各级政府科技计划项目资助，但除国家科技部资助项目外，地方资助金额均比较小，分散的资金支持加上手续的繁琐，难以为企业研发提供及时有效的支撑。此外，我国各类科技计划经费投入主要集中在科技成果的研发阶段，而对科技成果进入市场的中间环节（中间试验、工业化试验）投入不足，对国家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缺乏整体性的制度安排，缺少必要的引导性投入，投入方式、机制与技术创新规律尚不能匹配，科技成果、计划项目等科技资源与金融资源之间也缺乏连续有效的互动和衔接，均使得企业难以寻找有效的融资途径。再者，政府资助手段主要以无偿资助为主，缺乏市场化的支持手段与机制，在企业再融资过程中政府资金没有话语权、主导权，不利于金融资源的优化配置与高效利用。

第一，探索建立科技金融投入机制，设立并推广科技成果转化引导基金。创新财政科技投入方式与机制，建立政府引导，市场化运作的科技金融支持机制，引导风险投资、金融机构、资本市场等多种融资渠道与方式有序进入企业发展的不同时期。加大对科技成果转化能力建设环节的财政科技投入力度，研究设立股权类资助方式，有效引导民间资本，放大资金杠杆，优化资源配置。鼓励地方推广设立科技成果转化专项基金。

第二，规范及推进我国创业投资行业发展。进一步优化风险投资的政策环境，加快改变风险投资长期资本来源渠道不畅，天使投资、合格的机构投资者缺失的状况，引导民营资本对早期项目的投资，规范创业风险投资行业发展。尽快与相关部门共同研究制定国有创业投资机构评价、考核和管理办法，从源头上建立起符合创业投资业规律的政策性保障体系，确保国有创投预定公共目标的实现。

第四，加快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建设。推进产权交易市场、场外交易市场建设，研究利用技术产权交易平台推进科技成果和科技型中小企业通过非公开方式进行股权融资的模式和机制。扩大国家高新区非上市公司股份公开转让试点，进一步完善直接债务工具发行机制，支持符合条件的科技型中小企业通过发行企业债、短期融资券、中期票据、集合债券、集合票据等方式融资。

第五，构建科技与金融结合的支撑平台。分步搭建各类科技金融服务平台，提升科技部门整合资源能力，构建完善的科技创新创业服务体系。建立“国家科技成果转化项目数据库”，对可转化应用成果进行归集，重点支持由财政资金投入所形成的科技成果转化项目。鼓励建立集估价、咨询、法律、财务等功能为一体的科技金融中介服务机构，依托技术转移示范机构、技术市场、技术转移中心、科技开发中心与科技成果转化中心，建立全国性技术产权交易机构联盟，并研究设立区域性的科技型中小企业股权交易中心等。